花与剑 （三）
看动画时候的小发现，岐王对花很有研究嘛XDDD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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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茂贞是她将心事埋藏于经文佛偈，龋龋独行又峰回路转时那一抹如桃花绽放的惊艳。
至少在她阅览过的诗篇中，花朵总是艳丽的，明媚的。
像是希望留存于人世。
“菩提本无树，明镜亦非台。本来无一物，何处惹尘埃。”
师太再三叮嘱的是何处惹尘埃，水云姬参不透其中意思，索性放下手中毛笔，走到屋外观赏漫天星河。
缱绻蔓延的云层托出的一轮孤月，冰冷皎洁，高高在上，让她想起了她的母亲，除此之外便是无尽的惆怅，水云姬笃信自己并非多愁善感，但是内心的障壁，在亲情这把利刃下，却是不堪一击。
她想起了白天李茂贞问她的那些话，不止李茂贞，见过她的人，除了她父亲外，都问过她的名字。
对于那些只有一面之缘的过客，她有她的方式去逃避这个问题，然而心里却是清楚瞒得过别人瞒不了自己这样的现实。
要怎么告诉那些人呢？那些问她过往的人真的会感同身受吗？
母亲没给她留下任何的祝福和希冀，弥留之际她对庙里的尼姑留下的遗言仅是一句凉薄：“别说见过我，别说认识我。”
即使心如明镜，也会黯然神伤，更何况水云姬并不是没有心的人。
所以她会为母亲念经诵佛，民间有传言，心诚则灵，她愿意以虔诚的仪式换得一丝回应。
夜色已深，水云姬剪了灯罩内的烛花，准备休息，将简单的发饰取下后，掌心轻轻一揉，披散的长发萦萦绕绕的落在后背，身着浅素衣，清丽不可方物。
移步至床边时，她蓦地想起李茂贞的那一把剑，白天的疑惑，又潜游回心中。
清隽儒雅，气质如兰，被幽禁在堆砌的山水花鸟间的茕茕谪仙。
那双明显历经过变故的手，刻意被隐藏在宽大的绣袍下，或许跟那把剑一样，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过往。
也不知斩的是业，是罪，是断绝世间百态，还是割裂私欲。
水云姬逐渐陷入了沉睡中，熟悉的梦境，她又看见了庙里的尼姑，她们背着行囊正要跟她告别。就像当初发生的一样。
“你听好......”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尼姑此时情绪却异常激动，她紧张的看了眼四周，确定同伴各自都在忙，于是扳着水云姬瘦弱的肩膀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：“此去一别，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面，但是孩子，你娘亲的事情与你无关，她手上沾了太多人的血，你千万，千万不要走她的这条路！”
半夜，屋外忽然传来的雷电轰鸣惊醒了她。
忘记合拢的窗户被刮起的风一阵扇摇，水云姬定了定神，赤脚爬下床，准备阖上窗户，偏偏再度闯进屋内的风吹翻了桌上水云姬抄写的经文，扑扑散散的落在地面，其中一页纸飞到了水云姬裙边。
脸上还是未干的泪痕，水云姬屈膝捡起了那张纸，映入眼帘的是十六个清秀的字迹：
汝妙觉中，如风吹光，如刀断水，了不相触。
次日，天气未放晴，水云姬倚着门框伫立在一旁看家仆打扫庭院。
“昨天那场雨不知道损了后花园那片多少花呢。”想起初见时栽种的那么多花被摧损，不免有些惋惜。
这时管家提着一个竹篮走了过来，轻声唤道：“小姐，少爷托我给你带了样东西。”
“嗯？”水云姬扭过头，管家正好刚把竹篮遮盖的布拿开，里面装的是一本经文。
字迹劲健雄奇，端正浑朴，翻了前几页，水云姬心底尽是佩服，然而接下来，她却被纸上一些散落的细小墨点吸引了注意力，迎着亮一点的光线还能看见一页纸上有轻微的折痕。
水云姬不敢断定此刻自己对李茂贞是否好感如初，但还是礼貌的道了声“谢谢。”
“昨天的雨很大......”管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。
“嗯？”水云姬眨了眨眼，继而说到：“是呢，这也是我回家第一次碰到下了这么大的雨。”
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令她捉摸不透，水云姬忍不住问道：“您，可是还有其他事？”
管家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会儿，才说道：“老爷今天回来。”
一丝惊喜讶异的神情逐渐在那张美人脸上晕染开，仿佛微风吹拂过的一池春水。
“知道了。”
水云姬微微颔首，转身的那一瞬间，曼妙的眉目间已是笑意盈盈。
回到屋内，她隐约觉得有人跟了过来，心里的喜悦还未散尽，突然又看见管家出现在了门口。
“伯伯，您还有事吗？”
“小姐昨天可是去了后花园？”
突如其来的生硬语气让她微微一怔，但还是点了点头。
“还请小姐以后不要再去那个地方，也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。”
这话刺耳冷漠，一下把她这个外人身份点得不留一丝情面，疑问也瞬间归寂为无奈：“抱歉，我知道了。”
管家这才离开。
是观世音菩萨摩珂萨，于怖畏急难之中，能施无畏，是故此婆娑世界，皆号之为施无畏者。
书中真理是她此时唯一的庇护，庙里的小孩害怕时候就会诵读获得慰藉，水云姬伫立在原地许久觉得四周越来越陌生，压抑之下没有开口的勇气，只能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，勉强能缓解恐惧和止不住的颤抖。
直到感觉腿站得有些发麻，才注意到手里李茂贞归还的经文被她的手攥出了痕迹，水云姬反应过来后急忙把经文放在书桌上用镇纸压住，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天空。
“不知道那个哥哥现在怎么样了，看上去像是真的被幽禁起来了呢。”
水云姬趴在桌子上，漫无边际的目光落到了空无一人的庭院，脑海里蓦然响起一串银铃般悦耳的童音：江南可采莲，莲叶何田田~
庭院中跳跃着带着荷叶帽的孩童身影，他们在踩着水嬉闹，欢笑。
再一次眨眼，孩童不见了，脑海中的旋律戛然而止。
“你们到哪去了......”
水云姬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，渐渐昏睡了过去。
整个白天，她都乖乖待在自己的屋内，除了看书就是看书，没有踏出房门一步，直到夜幕降临家仆来通知她用膳，才放下手里的书，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。
步入膳厅时，她第一眼望见的便是自己的父亲，父亲似乎忘了之前的事情，和蔼的招呼她过去，父亲身边坐着两人，一个边李茂贞，另一边的是个从未见过的老头。
从进门到入座，至始至终她都没看向李茂贞。
“这就是你女儿？”老头声音有些嘶哑：“眉眼确实像极了你。”
水云姬听了这番话，不明白老头跟父亲之间在打什么哑谜，但是心里有些不悦，于是忍不住问道：“父亲，这位伯伯是？”
“外人而已，不必在意。”
回答她的，却是李茂贞，这声音低沉如雷又醇厚温润，仿佛被施了法一样，引得一阵心旌摇曳。
“这是为父，请来的花匠。”
水云姬听到这就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发言了，父亲的一言一行里透着一种诡异，既然是要骗她的，大不了装聋作哑便是，心不在焉的拨拉着碗里的饭粒，老头那边突然幽幽的飘来一句话：“资质虽好，但还需勤勉练习。”
“可笑。”李茂贞的不悦已经到达了极点。
“吾儿，休得无礼。”他的父亲却厉声呵斥。
“嘿嘿，年轻人有点脾气正常。”老头笑嘻嘻的，目光在李茂贞跟他的父亲之间游离，突然又看向了水云姬：“伯伯给你变个戏法。”
话音刚落，老头便是将捏着的一根筷子指尖一弹紧接反手一掷，水云姬只觉得眼前突然落下一道阴影，自己的视线被李茂贞垂下的衣摆挡住了，屋内响起了杯子碎裂的声音。
“若尚有些廉耻之心，就别干这么低级的事。”
迎着光线看去，李茂贞的衣袖暗纹精美又复杂，细微的垂荡之下，伴随着淡淡的迦南香味浮动。
水云姬的目光沿着李茂贞的衣袖一直落在他的袖口位置，却一直看不见手，刚想挪动下位置，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好听的声音：“跟我走。”紧接着自己就被带走了，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都还来不及跟父亲道别。
“是个好苗子，若假以时日，定是非比寻常。”老头情绪有些低迷：“可怜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要给你家弄这些花花草草。”
“劳烦您了，大师，待小儿痊愈之后，但凡您所提要求，李某赴汤蹈火万在所不惜。”
李家父亲朝着老头深深抱了一拳。
老头叼着根筷子，面露疑惑的转过头：“什么乱七八糟的，你自己看看你家大少爷那恨不得杀了我的样像是愿意拜师？我说的是那个小孩。”
“什么？”李家父亲大吃一惊：“水云姬确实幼年早慧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孩。”
“呵！”老头笑着摇了摇头，一副没法聊下去的无奈表情：“你的能力也仅限于此了。”
“她......若是要培养她，让她承受这些苦，我作为父亲没给她该有的家庭幸福，还有何颜面存活？”
老头看了眼李家父亲，目光突然充满了一种怜悯：“我只说她是好苗子，是不是好孩子这我可没法确定哦~”
两旁是呼啸而过的风。
走了一小段路之后，李茂贞突然转过身，随着这个动作飘起的衣袖严严实实的蒙在了紧随其后的水云姬脸上，那瞬间她觉得整个世界都被迦南香包裹了。
“抱歉！没伤着你吧。”
把衣袖掀开之后那张俊脸近在咫尺，水云姬几乎下意识的就往后撤了一步。
“你别躲。”
一扫之前的冷若冰霜，李茂贞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难以启齿，水云姬皱了皱眉，突然像是心领神会般看向了他抓着自己的那只手。
那双手已经戴上了手套，做工精美凸显得手指纤细而修长，从外观上来看确实像是正常人了。
“刚才那人说的，你且当他胡说八道，别往心里去，好吗？”
这声音温柔得似乎要滴出水，在这片幽暗深寂中，他宛如一抹皎洁清雅的月光。
她只能将自己的信任和手试探着嵌入李茂贞的掌心，然后看着他轻轻将自己的手握住，柔软的触感瞬间将她的手淹没。
他是靠着这样卑微且无奈的方式来埋藏命运的荆棘，那双手仿佛冰冷的枷锁一样时刻提醒着他被诅咒囚禁的现实。
回到了自己的住处，点燃屋内的灯之后，她走到书桌前，把镇纸移开，页面的痕迹在长时间的镇压过后已经平整了很多，她一页一页的翻看着，结果惊喜的发现，这其中夹着一张彩色纸笺。
花色，花香，旖旎的诗情画意尽在这张花笺滟滟流淌。
沉吟片刻，她取来细笔，将自己幽邃心思赋予其上：新林二月孤舟还，水满清江花满山。
附：
汝妙觉中，如风吹光，如刀断水，了不相触。——《楞严经》卷九
是观世音菩萨摩珂萨，于怖畏急难之中，能施无畏，是故此婆娑世界，皆号之为施无畏者。——。《法华经》卷七
新林二月孤舟还，水满清江花满山。——唐·储光羲《寄孙山人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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